“孽障,当真是孽障!”

    秦氏也被祁怀璟的举动吓得心头乱跳,用手帕遮了遮鼻子,也掩住了几分心虚。

    原本,她也打算借着管家的由头,给梧桐院送两个丫鬟过去。

    这下,彻底断了心思。

    这混世魔王,还真不好招惹。

    自从嫁到了祁家,祁怀璟在越夫人跟前的劣行,秦姜云听过很多,也见过不少。

    十五六岁时,他去京城住了两个月,越夫人闲着没事,给他扩了扩院子,拆了几处旧物件,多盖了两个赏玩的庭阁,栽了好些花木。

    他回了家,见人动了他的院子,就搬了椅子坐在庭院里,不吃不喝不说话,眼睁睁看着匠人在一天一夜之内,把他的院子恢复成原样。

    从此,再也没人敢动他的院子。

    十七八岁时,他有一幅心爱的棋具,在书房里放了多年,时不时拿出来把玩,越夫人偶然见了,觉得那棋盘旧了,成色也不好,巴巴给他寻了一副的金棋盘、玉棋子,换了原来那副。

    祁怀璟知道后,把金盘玉子都敲得七零八碎,又一枚一枚掷到越夫人面前,让她把自己那副原模原样还回来。

    从此,再没人敢乱碰他的东西。

    这样的荒唐行径,若是生在贫苦些的人家,或是遇见狠心些的爹娘,早就把他打得半死了。

    就算在祁家,也有不少人在背后嘀咕这位爷,当真是不识好歹。

    原以为祁怀璟如愿成了婚,有了这么温柔和气的弟妹,脾气也能收起来些。

    没想到,他还是那么无法无天,当着长辈的面儿,就敢当堂拔剑。

    来来回回这么些天,除了越夫人还没反应过来,秦姜云这等聪明人,早就瞧出这混世魔王的心思。

    他要告诉越夫人,告诉祁家上上下下所有的奴才主子——

    别碰他心爱的人。

    这边,沈棠被祁怀璟扯着手拉回了梧桐苑,一路都没有说话,其实也是吓得够呛。

    她早就听说过他混世魔王的名头,可他在亲友面前素来和气,婚后更是对自己极尽温柔,虽然对越夫人有点儿小脾气……

    她还曾替他抱屈呢。

    这是头一次见他在家里大发雷霆。

    还好不是对着她。

    拉着沈棠进了房门,祁怀璟把剑扔到一边,瞧着她有着发白的脸色,把人搂到自己怀里。

    “吓到了?”

    语气分外柔和。

    这温柔的低语,跟刚才拔剑问人又撂下狠话那模样,简直判若两人。

    沈棠有点颤抖,实话实说。

    “有……有点儿。”

    他抚了抚她的肩背。

    “别怕,这是做给人看的,我平时不会这样儿。”

    沈棠勉强稳了稳心神,扯出来一个微笑。

    “难怪人说你是混世魔王,你以往都这么……做给人看?”

    祁怀璟轻声一笑,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大多都是。我自小就知道,跟我娘那样的人说话,好声好气不管用,就得这么着,最管用。”

    沈棠早就看出来,越夫人实在不算是聪明人,不过仗着京城的娘家,仗着生了祁怀璟这个嫡子,才能平安顺遂折腾这么多年。

    眼下来看,有了这么个娘,祁怀璟这混世魔王的做派,听着是不好听,却是真好用。

    她小心查看祁怀璟的脸色,见他确实没什么怒气,才低声说话。

    “夫君,以后……你可以跟我好声好气说话,有话直说,就很管用。可千万别这么着,我心里害怕。”

    祁怀璟看怀中人儿小心翼翼的样子,又一笑,搂紧了她的肩膀。

    “放心,我不会这么对你。我喜欢你这样通透赤诚的人,让人舒心。你和她们不一样,你真的会听,会信,也会有话直说,没那么多曲曲绕绕的心思,更没那么多油盐不进的固执。”

    沈棠听了这话,也笑了一笑。

    心里却想,这人看着在夸自己,怎么听起来,像是在说自己蠢笨直白呢?

    祁怀璟看着她的笑容,忽然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。

    “小妮子,你很是不以为然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沈棠暗道,怪不得他喜欢自己呢!

    不光是她会有话直说,而有些不好直说的话,也被他猜的七七八八!

    自己在他跟前,简直像是赤条条的!

    他都说了,喜欢自己有话直说。

    直说就直说。

    “夫君,你是喜欢我蠢?”

    “……那你蠢吗?”

    “这得看在谁眼里。在我自己眼里……我不觉得自己蠢。”

    “哦,那在你眼里,我像是蠢人吗?”

    “你啊,你很是不蠢。”

    岂止是不蠢,人前是斯文和气的富贵公子哥儿,人后的心机,简直一套接着一套。

    她深有体会。

    祁怀璟满意一笑。

    “你说的不错。我自认是个聪明人,自然也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。”

    祁怀璟说得很真诚。

    “你在沈家处境,不算好。可还是得了姑父的教诲,姑母的关照,小弟小妹也和你最亲热。人人都知道,你是沈家最端庄得体的大小姐。可你身边分明缺了个诚心为你的人,若没有一番会筹谋、知进退、察言观色的水晶玻璃心肠,早就任人摆布,不知道落到什么境地了。”

    沈棠一句一句听完他的称赞,后背却起了一层薄薄的汗,鸡皮疙瘩都起来了。

    这人,当真把她看得一清二楚。

    祁怀璟见她有些愣怔,又一笑,轻轻抚着她细白的脖颈。

    “你别怕。我早就说过,我惦记你很久了。你这么聪明的人,若是像我那么费心思,惦记我,揣摩我,也能把我看得透透的。”

    说罢,祁怀璟把她搂近了些,随即开始亲吻她,细腻而温柔,像是一种安抚,又像是一种保证。

    这番唇齿纠缠,极尽温柔。

    起初,沈棠很乖顺地仰着头迎合他,可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那柄剑。

    就这么略一分神,马上就被祁怀璟捏着下巴,亲得更凶。

    她心砰砰跳,头脑也渐渐发昏,干脆合上了眼睛,攀着他的肩膀,由着他肆意纠缠。

    吻得漫长细密,沈棠背后的冷汗,都快要变成热汗了。

    良久,祁怀璟松了口,瞧着她绯红的脸颊,又亲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这会儿可放心了吗?”

    沈棠脸上发烫,细喘微微,忙不迭地点头。

    “放……放心了。”

    放个屁!

    祁怀璟刮了刮她的鼻尖,笑得很是温柔。

    “这就好。乖乖儿,你放心,万事有我。嗯?”

    这话说得情深,可沈棠背后的汗却又冷起来了。

    第22章 娇气的三爷

    次日,祁怀璟依旧准时给越夫人请了安,又好声好气地送了她一张新桌子,任凭她唠唠叨叨说了大半刻钟都没还嘴,勉强算是补回了她的颜面。

    沈棠暗自感叹,毕竟是亲儿子啊,就这么轻轻揭过去了。

    若是儿媳妇敢这么干,婆婆怕是临终也不甘心,垂死病中惊坐起,再骂上一时半刻,才肯合眼。

    不过,从此之后,再也没有人敢给夫妻俩送人来。

    在这个家里,可没人想收三爷送的新桌子了。

    没多久,沈棠很快发现,祁怀璟所言不虚,这一剑下去,省了不少口舌上的功夫,也吓唬住了不少人。

    首先唬住了越夫人。

    她终于歇了拿捏新媳妇的心思,略略高抬贵手。

    不仅免了晚上的请安奉饭,就连晨起那次,也不让人留下侍奉了,一等请了安,就早早把人打发走了,让他们自己回小院儿点菜吃饭。

    她天天在饭桌上,看着祁怀璟像是护着眼珠子一样护着新媳妇,看都看饱了。

    眼不见为净。

    这下,祁怀璟如愿以偿,沈棠坐享其成,就连嫂嫂也跟着沾了些光。

    其次唬住了秦姜云。

    自从目睹那次祁怀璟当场挥剑之后,秦氏也更加机警了。

    她素来是个眼明心亮的聪明人,原就和沈棠客客气气的,如今越发谦恭有礼了。

    但凡家中有大事,她都命管事仆妇们先去问问三奶奶的意思。

    沈棠不是那等得势便张狂的人,也很是知道自己的深浅,只是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,然后依旧请嫂嫂按照以往的惯例行事。

    妯娌俩有商有量,斯抬斯敬,好一派家和万事兴的盛景。

    最后……也唬住了沈棠。

    因着他那一剑,沈棠在学着管家、练习算账之外,开始用心琢磨自家夫君的脾性了。

    管家的事儿还好说,有大嫂嫂在前边顶着,她一点一点慢慢学就是了。

    算账,可是一门大学问。

    什么龙门账、单边账、三角账、四角账……衣食住行、奴仆月钱、厨房支用、田庄账目、亲眷人情……

    沈棠感觉自己能学上一辈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