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看白露亲自过来编了好一番瞎话,越夫人轻叹一声。

    “罢了,他们夫妻早些有个孩子,也算圆了我的一桩心愿。”

    刚把白露打发走,越夫人就叫来了孙嬷嬷。

    “去厨房,给璟儿炖一碗醒酒汤……对了,再加一碗……”

    梧桐苑。

    将近正午,祁怀璟和沈棠才起了床,丫鬟们刚摆上了午饭,孙嬷嬷就过来了。

    她身后跟着一个丫鬟,丫鬟手里捧着一个银里花梨木雕花食盒。

    祁怀璟眉头一皱,自家亲娘又要搞什么鬼。

    孙嬷嬷陪着笑脸儿,像哄越夫人一样哄她儿子。

    “太太听说,三爷昨儿喝醉了,怕酒醉伤身,让三爷今儿喝了醒酒汤再出门,好缓缓精神。一番慈母之心,自然是为三爷好呢!”

    昨晚好一顿折腾,这酒早就醒了……也罢了,算是一番好意。

    祁怀璟抬抬手,孙嬷嬷马上让丫鬟把醒酒汤端了上来,放在三爷跟前。

    刚放下,丫鬟又端出另外一碗汤,放在了沈棠面前。

    祁怀璟又皱紧了眉头。

    “她没醉,不用喝。”

    孙嬷嬷依旧满脸笑意。

    “三爷,这一碗不是醒酒汤,是太太赏给三奶奶的……补品。”

    祁怀璟瞥了她一眼,冷笑一声,端起自己面前的醒酒汤,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沈棠见他二话不说,喝得痛快,正犹豫着要不要喝自己那碗……

    祁怀璟伸手端起她那碗,又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孙嬷嬷马上惊呼。

    “三爷!”

    沈棠也瞪大了眼睛。

    “夫君?”

    祁怀璟放下了碗,皱紧了眉。

    “难喝得要死!”

    孙嬷嬷慌得手足无措,马上说了实话。

    “这这这……这是妇人喝的坐胎药!”

    祁怀璟眉头一挑,倒有些诧异。

    “哦?”

    他娘这些日子操的心,还真不少。

    沈棠听见孙嬷嬷的话,倒是不觉低了头,脸儿一红。

    俩人昨儿的动静……有这么大吗?

    祁怀璟扔下汤碗,在榻上往后斜斜一躺,语气闲闲。

    “你给太太带句话,她要是闲着没事,想送汤,尽管送。不管送什么,我——都——喝。”

    他都喝,坐胎药也喝。

    越夫人听了这回话,气得一佛出世,二佛升天。

    这孽障!

    对他娘子不好不行,对他娘子好也不行,他到底想要什么!

    祁怀璟想要她,别管。

    从小到大,这话他不知道说了多少遍,吵了多少架,越夫人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。

    当日,祁怀璟因一连喝了两碗汤,胃口不好,饭也没好生吃,一天都没出门。

    沈棠陪着他在家歇了一下午,俩人玩玩闹闹,她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。

    哪儿不对劲儿呢?

    一时想不起来。

    第二日,她在写中饭菜单子的时候,随手加了“螃蟹”两个字,忽然想起来哪儿不对劲儿了。

    越夫人的消息,也太快了些!

    祁怀璟刚让厨房添了一道清蒸螃蟹,越夫人马上让人送了几道新菜。

    夫妻俩刚喝了一场荒唐酒,第二日孙嬷嬷就送来了醒酒汤……和坐胎药!

    她必然是得了消息。

    于是,沈棠在这日午饭的时候,命人添了一壶金华酒。

    祁怀璟见午饭时有酒,还有些诧异。

    “你不是说,近日都不许喝酒了吗?”

    沈棠微微一笑,当然不许喝了……喝醉的祁三爷,真是太难缠了些!

    “不喝,且放着,我有用。”

    果不其然,这顿午饭还没吃完,下酒菜和醒酒汤几乎是同时送到了。

    沈棠啧啧一叹。

    “三郎,你院里有太太的耳目。”

    祁怀璟瞧着那碗醒酒汤,皱眉苦思。

    “我竟没有察觉……罢了,今儿下午不出门了,把人揪出来……”

    沈棠摆了摆手。

    “你去忙你的,这事儿交给我吧。”

    祁怀璟眉毛一挑。

    “你?”

    沈棠微微一笑,心道,他总骂别人狗眼看人低,其实他也……

    “自然是我。这是你的院子,也是我的院子,不是吗?”

    祁怀璟哈哈一笑。

    “倒是我小看了娘子,原来这般威风。也好,你来吧。若查出来,可别去太太跟前闹,只管告诉我……”

    沈棠把他推推推推出去了。

    “你只管出去出去出去吧,啰嗦死了。”

    祁怀璟在下人跟前虽然豪横,却很大方,这院里的月钱除了公中的那份,他自己掏钱另补一份。

    若是额外有差事,另有封赏,从来不亏待手下人,很是丰厚可观。

    正因如此,给越夫人通风报信的内鬼格外可恶。

    沈棠打发了祁怀璟出门去了,好生琢磨了一下。

    梧桐苑里原有四个在屋里伺候的大丫鬟,四个在院里干活的小丫鬟。

    夫妻俩中午要了酒,却没喝,屋里伺候的大丫鬟都看着呢。

    可越夫人还是送来了醒酒汤,那就证明内鬼没进房门,应该是四个小丫鬟中的一位。

    沈棠依次叫来四个小丫鬟们,分别吩咐她们去给二门外的小厮传个话。

    三爷有些风寒,去药铺买些祛风散寒的麻黄、桂枝煮水喝。

    三爷要裁剪新衣,去街上寻一个伶俐手巧的裁缝来。

    三爷想吃新鲜应季的菱角,要刚摘下来嫩嫩的,去菱塘农户处现买。

    三爷的马镫旧了,要找个老成稳重的铁匠,赶制两对新马镫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晚饭前,沈棠瞧着郁金堂送来给三爷裁制新衣的几匹罗缎尺头,微笑不语。

    很好,剩下的事儿,就交给自家的小霸王来吧了。

    第32章 娇惯自己心爱的人儿

    祁怀璟又一次出手,还不忘先让那小丫头去给越夫人磕了个头,再卷铺盖走人。

    果真又一次把越夫人气得脸发白……正好,再也不给他送醒酒汤了。

    就这么着,梧桐苑里撵了一大一小俩丫鬟,一下子空出两个缺儿来,祁家的丫鬟们得了消息,都削尖了脑袋想往这院子扎。

    这院子里丫鬟们的月钱是出了名的丰厚,再怎么蛮横的主子,也有人想进来伺候。

    沈棠拿定了主意,一个新丫鬟也没让来。

    一是眼看当下好不容易清静了些,剩下的人都老实本分不多事,若是再来一两个新丫鬟,不知道什么脾性做派,恐又多生事端。

    二是这院子里的丫鬟,实在是够用了。

    祁家是比沈家富贵些,可若放在整个临江城看,也不过是中等人家,比上不足,比下有余罢了。

    主要是越夫人娘家有钱,而祁怀璟自幼娇养惯了,素来处处都挑好的用,这才显得格外阔绰。

    人多,事就多。

    因此,沈棠只让画屏顶了大丫鬟的缺儿,又给她涨了半吊的月钱,位次只在白露之下。

    画屏不过十六七岁,没有白露年长,更不如她精明伶俐,口舌也远逊于她。

    可偏有一条胜人之处,她当真是个实心眼,尤其对沈棠真心实意,忠心耿耿。

    这世上诚心待她的人不多,画屏算一个。

    就这一条,她也值得这份抬举。

    可画屏性子热忱,见识却少,总是把人往好处想,沈棠有意锤炼她,就走哪带哪儿,让她见见世面,开开眼界,好歹知道水深水浅,别那么天真直白。

    近日,沈棠帮着秦氏忙起了中秋的事情,眼看她时时留意,事事用心,人人都说她管得……

    呃,还行。

    一来,她确实没有管过家事,跟着秦姜云学了这一两个月,只得了些皮毛,秦氏有意防着她,不肯教些真东西,凡事只靠她用心揣摩。

    二来,沈棠知道自己初来乍到,虽然看出来几处能增减的事项,也不好一下子就推翻旧例,凡事只按旧有的章程办,萧规曹随,既给了秦姜云脸面,也不至于耽误正经事儿。

    果真,她的表现不温不火,不好不坏,也没人能说些什么。

    除了祁怀璟,把她夸赞得不得了。

    “啧啧,娘子当真是愈发地能干了,瞧这做事的利落劲儿,简直让人刮目相看……”

    “瞧瞧,我家棠棠又学会了新本事,为夫真不知你竟然这般厉害……”

    “好妹妹,你怎么生得这么聪慧伶俐,连这么难的事都学会了!可真是让旁人望尘莫及……”

    沈棠:“……”

    眼看祁怀璟越夸越惊人,她又想起了他和越夫人一模一样娇惯人的脾性,终于忍不住捂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。

    “表哥,你从小长到大,是不是没少听太太这么夸你?”

    祁怀璟听得一愣,略一思索,随即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确实。

    他打小就在蜜罐里泡大,自呱呱坠地那一刻起,便受了无尽的宠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