池纯音这些时日确实在躲他,谁让他当日那么过分,如果不是今日碰见了,她依旧不会同他将任何一句话。

    府上还有事,娘叫我快些回去,今日就先失陪了。

    与顾驰认识也有些年头了,每每自己落难倒霉,他就是旁边笑得最开心的那个,俩人许久未见了,再加上他近来心情不好,更是不会轻易放过她。这样乖张的性子,就连英国公都拿他无法,顾驰却莫名得圣上的眼,封他为世子。他别的不行,光会作恶。

    顾驰饶有兴致:何事?说给小爷听听。

    池纯音信口胡诌道:有亲戚要上门,你不认识。

    顾驰双手环在胸前,剑眉之下那双桃花眼亮得惊人,嘴角挂着一抹笑意这亲戚,该不会姓徐吧?

    她不禁瞪圆双眼,难怪顾驰得着她不让她回府呢,他明明知晓实情,却故意这样说,实在讨厌!

    你既知道还问我做什么?

    谁让你长了熊心豹子胆,议亲也不知会小爷一声?

    她反呛道:我的私事,与你说什么。

    顾驰笑道:你是怕丢脸吧。

    池纯音左顾右盼,揣着明白装糊涂:丢什么脸?

    小爷不仅知晓你已经与徐家订婚,如今还听到徐家打算退亲的风声,不声不响议亲就算了,还丢这么大的脸,当真是个人才。

    顾驰说罢,比起大拇指,啧啧叹道:也是,我要是徐蕴,看到你这呆头呆脑的样子说什么也得退婚。

    换做往常,被顾驰针对几句就针对几句,她才不会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可今日不同。

    顾驰好像很希望她被退婚。

    都不知是哪里得罪了这霸王,可能是命格相冲,从认识顾驰第一面起,他就是喜欢为难自己,没完没了的戏弄她。

    她不开心一点,他便能笑得快晕过去。

    池纯音本来就不开心,此时脸涨红了,都憋不出个所以然来。

    更不争气的是,眼眶忽然湿润了,泪珠从面庞滚落,惊得她立即去擦拭,却越擦越多。

    又来。

    她轻易不会哭的。

    可想到退婚后的惨状,想到到时候会有更多的人笑话她,这开了闸的眼泪就控制不住。

    而且顾驰肯定以为她是舍不得徐蕴才哭成这副模样的。

    池纯音用衣袖抹了抹泪,拔步欲走。

    顾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:你就那么想嫁他?

    他话音淡淡的,不似最开始那么剑拔弩张。

    顾驰果然误会了!

    她为自己辩驳道:胡说!

    池纯音知道,顾驰问这些才不是真的关心她呢,又和上次那样,没安好心。

    顾驰眉眼间透着不屑,甚是笃定:你不就是因为徐蕴要退婚,才哭的这么伤心?

    他绷着张脸,还是从怀中掏出块绣帕,扔到她怀中。

    哭的丑死了。

    顾驰侧转过身,玉冠将头发整整齐齐梳起,鼻梁高挺,面上不再带促狭的笑意,而是呈出冷意。

    擦了。

    池纯音不敢拂逆,拿起帕子胡乱擦了擦脸,感觉到顾驰周身的戾气,渐渐散去,这才闷声道:你不懂。

    顾驰就是有毛病!仗着得了圣上的意!整天一副霸王样!

    一双冰凉的掌心忽地落在后颈上。

    池纯音一个激灵,抬眼就瞧见顾驰双眸晶亮,盯着她,唇角轻勾:小爷才不想懂呢,我说你个小丫头片子,装什么深沉?今日想吃什么,小爷请客,就当庆祝你重获自由身。

    顾驰这样眼高于顶的人,从来不知惭愧二字如何写。

    他这么说,便是要休战的意思。

    池纯音蹙着眉头,整个人无精打采的,像是乍暖还寒时不合时节抽芽的娇花,了无生气。

    她摇摇头,不想去。

    顾驰居高临下望着她,脸上写着还说你不想嫁他。

    池纯音忙摆头,我不是为了徐蕴。

    那这样子是何意?

    你不懂!

    池纯音烦心的根本不是徐蕴退亲,若婚事不成,娘又要钻研如何将她嫁进高门大院,又要成日热脸贴冷屁股。

    高嫁吞针。

    腰杆挺不直的日子她一点也不想过。

    而且婚事还不一定退呢!今日爹爹去找祖父在时的同僚,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。

    池纯音虽不抱太大期望,却大声说出今日家中的商议结果。

    顾驰稍有怔愣,半晌未出声,就这还要挽回?

    这婚事错过,日后议亲会更难。我不像你是汴京的香饽饽,能挽回便最好。

    顾驰恨铁不成钢,压着脸上的不耐烦,那姓徐的就是个歪瓜裂枣,错过就错过,有何大不了的。

    池纯音不解道:你为何这般瞧不上他?

    你脖子上的挂件是摆设吗?顾驰见她实在不领会,按耐着性子解释道:徐家定亲是不是春闱前?

    池纯音点头。

    是不是中榜后,徐家才提退亲的?

    她又点点头。

    顾驰冷笑:只因春闱高中就心比天高,对未婚妻家世不满,成婚日后也是弃糟糠妻于不顾的。这世间,许多坏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,他若不是寻到更好的,怎会非退婚不可?

    池纯音小嘴微张:你是说,徐蕴已经相看更好的人家了?

    当然。

    难怪徐家的态度春闱前后大变,原来症结出在这里。

    池纯音说不出来此时此刻心中所想,只觉得有些难过

    汴京人人都想奔好前程,徐蕴颇负才名,又相貌周正,想找个好岳家也是人之常情。

    但既然不满忠毅伯府的门第,为何又主动提亲呢?

    顾驰白了她眼。

    明白了?

    池纯音心绪转圜,点点头。

    有件事倒颇为奇怪。

    她疑惑道:你怎对我的婚事如此清楚?

    第2章

    池纯音与顾驰少说也有三月未见了,若不是那日他做了那事,俩个人估计此生也不会再说一句话。

    这几个月也发生了不少的事情,顾驰的心上人嫁人了。

    他好像一点也不难过,这前后种种,顾驰还对她的婚事竟了如指掌!

    我娘告诉我的。顾驰面色淡然,好像说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:听闻你要定亲,小爷就想看看谁这么倒霉,又猜到你那眼光定然选不出什么好家伙,果然不出小爷所料。

    池纯音嘟囔着嘴:我回府了。

    站住。小爷开导你,你就这么回报小爷?

    她往后缩了缩,有些防备:你又要干嘛?我们还没和好呢!

    顾驰听到和好俩个字,眉头蹙紧,睨了她眼,小爷无聊死了,出去转转。

    池纯音还是拒绝道:不去。

    自圣上登基后我朝民风开放,女子除上街游玩,亦可做些生意。只是如今还未彻底退婚,公然与顾驰大摇大摆上街,她心底过不去。

    而且她可没有原谅顾驰。

    顾驰明白她的顾虑,毫不在意:谁敢,小爷缝上他的嘴。

    池纯音已经有好些时日没见着顾驰了,看在他也失意的份上,勉为其难答应:好吧。

    醉仙楼这几日上了新,陪小爷尝尝。

    池纯音听罢,面上一亮。

    顾驰被她忽如其来释放的欢喜所感染,用胳膊肘碰了下她,纳闷道:至于吗?

    她叹口气,这些时日简直不堪回忆。

    本是要备婚出嫁,我娘叫厨房减了我的餐例,只送些少油少盐的饭菜,我快成尼姑了。

    顾驰笑容爽朗:我怎么看你还胖了?云梦夜里给你拿夜宵了吧!

    知道还要说出来!

    二人互相斗嘴,惹得街边不少人侧目相看,顾驰素来不在乎旁人的目光毫不在意。

    池纯音做不到他那般坦然,推搡他:走吧。

    顾驰嘴上说着不想懂,可路上二人还是绕回适才的话题。

    池纯音告诉顾驰,她烦心的根本不是徐蕴退亲,若婚事不成,娘又要钻研如何将她嫁进高门大院,成日热脸贴冷屁股。

    顾驰没怎么应答,池纯音也不指望他能懂。

    他是世子,哪能懂她的不易。

    顾驰轻车熟路带着池纯音到了醉仙楼。

    他在吃喝玩乐挥金如土方面,汴京无人能敌,也只有英国公府能供得起他这般挥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