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，今早她没有帮忙，如今又同坐一辆马车多少有点尴尬。

    华清月首先打破僵局，问道：“周姨娘的病，可好些了？”

    陆知悦也回应着，“好些了，今日还是求了三哥哥，才看到郎中，中午吃了药已经好了不少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好。”

    华清月礼貌地笑了笑，也没再继续问，今早的事情她也当全然不知道。

    很快，一行人便往京都最大的酒楼-------千味楼而去。

    随着马车进入闹市区，华清月从没看过京都夜景，一时好奇，掀开帘子，入眼便愣住。

    街上人来人往，灯火辉煌，一派盛世祥和。

    此刻，她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的两个壮汉正阴恻恻地注视着她，混浊眸中尽是令人作呕的神色。

    陆知悦则是暗暗打量华清月露出的那半张侧脸。

    京都风沙重，此处的姑娘皮肤都比较干燥，就算她们身为侯府贵女，从来就不缺保养皮肤的脂油，都没有她这张天然的脸蛋水润。

    若是她也能这般，再然后有京都矜贵看上自己，以后谋个好亲事，她是不是就不用再吴氏母女手下过活了。

    想及此处，陆知悦问道，“清月姐姐，听府中下人说你正在自制一批胭脂，华姐姐初来乍到，清筑院人手也不多，如果需要人手的话，可随时与妹妹说。”

    华清月看了她一眼，笑着点头，“谢谢知悦妹妹，等做好一定给你送过来。”

    这一笑，陆知悦差点晃了眼。

    也难怪吴氏会忌惮，美则美矣，没有一个好的家室，过的日子还不如她。

    二婶院落里来的那几位表小姐，就算再差那也是一方统领的女儿，只有她，是最末等的商贾之女。

    而自己呢，是这侯府妾室所出，两人也算是同病相怜，要不是吴氏有所嘱咐。

    她想，她倒是乐意与她成为朋友。

    只可惜，她们的命，都由不得自己做主。

    很快，千味楼就已经到了。

    陆黎带领着众人进去，这么多容貌不俗的女眷同时聚集，免不得要被议论纷纷。

    十个女眷几乎是同时下了马车，陆知语和华清月视线落在一处，两人都轻轻弯起嘴角，算是打招呼。

    “画卷中的神女就穿这种料子的衣服吧，长得可真好看。”

    陆知宁走在最前面，享受的视线自然也是最多的，听到她们的夸奖不自觉挺胸抬头，拿出十足的安宁侯府嫡女的气势。

    慢慢从马车上下来的女眷越来越多，临街百姓看得嘴巴都合不拢。

    马车就停靠在千味楼门口，没几步就能入楼。

    京都贵女出没，能让看一眼都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。

    “飞羽军？这是飞羽军，是陆家的姑娘。”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，说完还不忘用手肘碰旁边人的手臂。

    “还用你说，我早就知道了，你看除了陆五姑娘，满京谁还有这样的好颜色？”

    两人视线齐齐望向不远处的婀娜女子，陆知语精致的鹅蛋脸配上一身黄衫，连千味楼璀璨的灯光都显得无颜色。

    过了好一会儿，其中一个人才回过神，“你说说，都是一个鼻子一张嘴，为什么按在她身上就这般招人稀罕，而我的，就说是可有可无也不为过。”

    陆知宁走得慢，听到旁边人议论声脸更是黑了下来。

    不过，很快，人群中就再次爆发出一阵抽气声。

    “那个美人是陆府的六姑娘？好像天上的仙女啊？”

    “不是，刚第一个下马车的人就是六姑娘。”

    “哦，对，想不到京都还有这号美人呢。”

    粉衣女子肤色胜雪，温婉素净，要说刚才陆五姑娘是人间不可多得的瑰宝，这位一定是九重天上不染凡尘杂念的仙子。

    在最前方磨磨蹭蹭的陆知宁气急，跺了跺脚快步走了进去。

    陆知悦故意最后一个从马车上下来，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，反正现在下去陆知宁和陆知语已经被众人夸奖完，也免得拿她与她们对比。

    这次，她刚下马车就察觉到两侧的人视线都在前面的华清月身上。

    她心中愈发不是滋味，之前同五姐姐六姐姐一起出去，她是最不显眼的那个人，如今她和华清月一起，还是如此。

    就因为她长得好看一些？

    可她才是安宁侯府的正经姑娘啊，就算生母是妾室，那也是非华家那等子商贾不能比的。

    她快步走上去，拉住华清月的手，大声说道：“华姐姐，你看他们都在看你呢。”

    第18章 心如磐石，此生不改

    这话一出，果然前面的几个女子频频回头看了她一眼。

    华清月赶紧垂下头，快步走了进去。

    姑娘们进千味楼又是一阵沸腾，特别是华清月进来的时候，千味楼大厅顿时安静了一瞬。

    不过千味楼的食客只是过过眼瘾，毕竟姑娘们旁边隔几步就站着带刀的侍卫，不用明说也知道这些姑娘非富即贵，没人敢造次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此刻千味楼二层雅间中。

    陆焱身前跪着一个身披薄纱的女子，双手托着一双护膝，呈在头顶上。

    “殿帅护佑京都平安，为民忧心，此乃奴家亲手缝制的护膝，还望殿帅收下。”

    声音妩媚婉转，每一个字都自带勾魂颤音，随便一个叹息声都似要把人骨头给听酥麻了。

    旁边秦淮适时的抹了抹手臂，轻颤了几下，继续看好戏。

    可陆焱像是没听到一般，面色平静地站在窗边，不发一言。

    还是旁边好友秦淮看人家姑娘跪在地上，尴尬地咳嗽几声，“你在看什么，外面的风景能有屋内的好看？”

    陆焱转身，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，“没什么。”

    秦淮也没有多问，用眼神示意地上还有个姑娘。

    陆焱看都没看，直接又坐回主位上，“你招惹的人，自己处理。”

    秦淮差点就被气笑了，听听，这是人话吗？

    人家姑娘又不是给他送护膝，什么叫他招惹的人，他要是有陆焱的皮相能招惹到京都教坊司第一头牌妙音姑娘，那他这会就不在千味楼了。

    旁边的男子秦淮瞥了一眼那不近人情的背影，不忍心地开口：“妙音姑娘，我也忧国忧民，要不给我也是一样的？”

    妙音红润的眼睛看着说话的人，将手转了一个方向，“秦公子，多谢。”

    秦淮摆了摆手，随手将那东西放在桌子上，还是劝诫道：“你呀，这么多年，怎么就看不清楚这人是个冷心肠，在他身上没结果的，”

    妙音看了眼主位之人，“心如磐石，此生不改。”

    就算是这坚定的誓言，主位之人丝毫不为所动。

    秦淮看不下去，“你先唱曲。”

    “是，秦公子。”

    妙音红着眼眶看向上位之人，缓缓地入了帘子后面，不久，婉转悠扬的声调传出。

    陆焱无声地坐在主位上，可秦淮却是个坐不住的。

    虽然这闷葫芦话少，可是他话多啊，也是显有不怕陆焱之人，当年在学院，陆焱回来给他外祖父侍疾，来国子监上过一阵学，大家伙都知道他杀过人，不止杀敌军，就连晋国的百姓也杀过，所以大家都害怕他。

    只有秦淮一个劲地往他跟前凑，叽叽喳喳过没完，再后来，陆焱出了京都，他抱着陆焱的腿哭得死去活来。

    也不知道当初自己怎么就上了他的贼船，与他成为朋友的。

    就说，这样的人，这辈子哪里还娶得上娘子。

    于是，他说道，“你这性子若是再不改，京都闺阁女子哪有人肯嫁你？”

    虽知道他排斥女子，可他是安宁侯和宁绥郡主唯一的儿子，不可能不成亲生子，要是人人都惧怕他，以后这人的日子过的也不舒心。

    身为好友，哪里看得下去。

    陆焱瞥了秦淮一眼，“用不着你瞎操心。”

    这话一出，屋子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。

    不对劲，不对劲。

    以往他说起嫁娶之事，他起身就走了，才懒得搭理他。

    今日他竟然回了一句。

    秦淮凑近，一脸意味深长，“你这段时间领皇命外出，是不是有入心的姑娘了？”

    陆焱没有开口。

    屋子里再次安静了下来。

    秦淮正想问，就听到隔壁房间传出几声娇软的打闹声。

    “今日没听说千味楼有哪家女眷定桌呢？”

    陆焱单手背在后面，“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他转身问身后的飞九，“你说。”

    说完又继续补充，“别说不知道，不知道就去问，你主子我打不赢，难道我还打不赢你吗？”

    飞九拿剑的姿势没变。

    秦淮看着面前的精神小伙，怂怂地说了句：“好好好，你我也打不赢，可是我问你主子要了你，这总可以了吧。”

    “秦公子，您就别为难小人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