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焱看着远去的背影,大声喊道,“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,来看我的。”

    她视线落在越来越远的人影上,自嘲地笑了笑。

    不管他是真失忆,还是装失忆,都与她无关了。

    接下来,城中又严戒了几日,在第六日的时候,街上又恢复如常。

    她从来成衣阁的顾客口中得知,陆焱被魏国探子所杀,陆老夫人听到这消息当场晕厥,现在还没醒来,晋安帝封禁城门就是为了抓住这波人。

    那晚看到的打斗,看来就是那些人在杀他,可为何会在下街。

    华清月摇头,将不该有的思绪尽数除去。

    翌日,郑棉来信,她要在城外耽搁些日子,托她去看看善孤堂的孩子,顺便还送来了在城外买的糕点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“嘿,大人傻,大人呆,大人想法奇奇怪怪!”

    “嘿,大人傻,大人呆,大人想法奇奇怪怪!”

    “嘿,大人傻,大人呆,大人想法奇奇怪怪!”

    在马车中的华清月老远就听到孩童在唱歌,她掀开窗帘一看,善孤堂的孩子将一个人团团围住,牵手围着他唱着歌谣。

    中间蜷缩在一团的人,不是陆焱又是谁。

    昔日鹤骨松姿,那么高傲的一个人,如今……。

    善孤堂的管事看见她来,立马将她拉在一边。

    “薛姑娘,您要是再不来,我都要来下街找您了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她视线从陆焱身上挪开。

    “您看看他?自从你上次走了后,不论天晴还是下雨,他每日就在门口站着,说是要等你来,怎么拉都拉不进来,他身上还带着伤口,这样下去怎么得了。”

    华清月表情一僵。

    管事指了指那些孩子,“他不进去,那些孩子也跟着出来打诨,也喊不进去,我这身子骨老了,实在抓不住,也跑不过他们,要不,您看还是..........?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了。”华清月苦笑一声。

    唱歌的孩子看到华清月来,连忙就跑开了,蜷缩在一处的人看到她的身影,抿直的嘴角勾起弧度,“薛姐姐,我一步都没离开善孤堂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不进屋?”

    “担心你来,看不到我就走了。”

    陆焱小心翼翼看着她,生怕说什么让她生气的话来。

    她将他拉起来,斥责道:“你先进去,你不进去。这些孩子就跟着你乱来,管事年纪大了,管不过来。”

    陆焱捂住心口。

    华清月语气软下来。

    “伤口还有哪里疼吗?”

    对面男人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“就是看不见你,我这里疼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不过我只要在这里等着你,便不疼了。”

    华清月轻弯了下唇,从前怎么不知道他这么会倒打一耙。

    视线落在他指向的地方,“所以,全是我的不是了?”

    城外山洞。

    “阿棉,我的好妹妹,这次你做得很好,陆焱已死,我需要进城,再帮我一次。”

    郑棉转身,“大哥,你当真要如此吗?”

    戴面具的男子阴笑了几声,“我的好妹妹,那晚你设计让陆焱以为华清月有危险,可是丝毫没手软,怎么,现在菩萨心肠犯了?”

    郑棉深呼吸几口气,转身说道,“大哥,我们的敌人是陆焱,只要他死了,我们的仇也算报了,趁现在他们还没发现你,你走吧。”

    “走?”

    “我能去哪里啊?那江山本来就是我的,你让我走?”

    第218章 陆焱比之前更好说话

    “行,你跟我们一起,去林县,我们兄妹俩在一起,朝中的纷纷扰扰我们不管了,行不行。”

    郑棉一边说着,一边拉住身旁之人的手臂,眼中满是恳切:

    “大哥,爹娘是因陆焱而死,咱们也借魏军使者的手除掉了他,大仇也算报了,要是你愿意放下,往后我们兄妹俩就重新开始,以后就都是好日子。”

    她不明白,那把椅子当真就那么好,让无数鲜活的生命前仆后继。

    爹爹是。

    王叔是。

    大哥也是。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哈~~”

    一阵阴恻恻的冷笑骤然在山洞中响起,打破了原本的平静。

    “阿棉,陆焱不过是晋安帝的爪牙,若无背后之人撑腰授意,他岂敢对皇族动手?他虽下落不明,可身上已连中数刀,飞羽军大权旁落,就算是活着也是废人一个。

    可他背后之人还在。

    原以为是上苍有眼,使其绝后,岂料他如今竟有了皇子,还默许魏使对其身边几个重臣下手。如此良机,岂能错过?你说,我怎能轻言离去?”

    “我蛰伏了这么多年,忍辱偷生,身后跟随者又是父亲的旧部,又拿到定王开采的铁矿,几乎都往我这边倾斜,又能去哪儿啊?”

    说着,他缓缓伸手,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。

    露出一半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,那狰狞的伤疤在昏暗的山洞中显得格外可怖。

    “阿棉,我已经变成这副模样,再也回不去从前了。”

    “大哥,你别灰心,只要你跟我去林县,我发誓,一定能治好你的脸。”郑棉眼眶泛红,语气中满是坚定。

    身后的男子沉默片刻,不紧不慢地重新戴上面具,又把话题拉回到最初:

    “阿棉,就算大哥最后求你这一次。城里最近查得严,我知道你有办法,带我进城,只要我们的小部分人先行进城,等时机一到便能里应外合,能尽量减少伤亡夺下京都城,这不是你最想看到的吗?”

    郑棉摇了摇头,“大哥,我最想看到的是你好好活着,现在百姓生活得好,何不........。”

    “住口。”

    郑棉被这一声厉喝愣了半瞬,随即继续开口:

    “大哥,要是母亲还在世,肯定不愿看到你在这条黑暗的路上越走越远,咱双亲,还有定王一家的悲剧,难道还不足以让我们警醒吗?”

    郑棉试图劝说,可话还没说完,再次被对方厉声打断。

    “阿棉,这时候别提他们!我们生在这样的家庭,不争就只有死路一条。你难道希望你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也离你而去吗?”

    “大哥。”郑棉眼眶一红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。

    从前大哥最听母亲的话,可如今,母亲的话似乎也无法说动他了。

    戴面具的男子幽暗的眸子微微闪烁,话锋一转:“罢了,要是你不愿意,那就算了。爹娘的仇,大哥一个人来报,大哥以后再也不为难你了,你就好好过日子吧。”

    说完,他重重地叹息一声,转身便走。

    和之前一样,他一边走,一边在心里默默数着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还没数到三,身后就传来了郑棉的呼喊声。

    他嘴角微微勾起,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邪魅笑意,随后立刻换上一副苦情的神色,转过身来。

    “阿棉,要是你不愿意,大哥还有其他办法,大不了直接带人攻进去,总之那堵墙也不会将我困住,我与晋安帝总会有个你死我活,...........”

    “最后一次,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。我已经答应华姐姐,年关一过,不,年关之前,我们就走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下午,华清月口干舌燥地回到下街。

    今日费了好大一番口舌,才把人哄进去,还让他跟管事再三保证,想来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。

    他失去记忆后,倒是比之前好说话得多。

    今日郎中说,他后脑的包块在慢慢消退,应该很快就能痊愈。

    虽说她的苦难来自于他,可他到底也救过他们姐弟,她也救了他,往日的恩怨,也算是两清。

    等回到院子,郑棉也进了城,就连街道上戒严的官兵都少了许多,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模样。远远望去,只见郑棉正和一个男子激烈地争执。

    她刚下马车,那男子便匆匆离开了。

    郑棉见她回来,立刻迎了上去,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她的视线。

    “姐姐,最近几日过得可好?”郑棉关切地问道。

    “都好。”华清月说着,看了眼远去的背影,微微一愣,“他是谁?”

    “他啊,是我的病人。他脸受了重伤,见不得人,怕吓到你,所以我就让他先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在吵什么?”

    郑棉神色平静,若无其事地说道:“还能为啥,不过是想让我少收点药钱。我已经便宜他很多了,我拒绝的时候,就吵了几句,没啥大事。”

    华清月没再多想,只是把她往旁边拉了拉,低声叮嘱道:“阿棉,反正咱们价格公道,问心无愧就行,要是真碰上胡搅蛮缠的人,咱也别怕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啦。”郑棉拉住华清月的手,轻声说道,“华姐姐,上次咱们说的事儿,成了。”

    华清月脸色一喜,急切问道:“找到接管善孤堂的人了?”

    “嗯,找到了。我考察过,靠谱,所以华姐姐,你之前说让我与你一起去林县的事,我答应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