祝星亦却觉得自己清醒得很：“苏老师，我只是想让你看到我的诚意，我真的已经想好了，苏老师，这些，这些是我全部的筹码，如果你真的觉得不够，我还可以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够了！”苏寄欢无力地抱着她，冲她吼了一声，吼完觉得自己太凶会吓坏人，只得把她抱紧些，“不用了，筹码够了，已经够了。”

    苏寄欢闭上眼，叹息淹没在烟花里。

    这个狠心的人，总是要绑着她，架着她，去往那个高不可攀的神坛。

    她逼她同意这段不能轻易越界关系，逼她让那份可怜的情谊变得充满利益的味道。

    可是为什么呢，星星，你为什么要让我选这个剧本，又为什么非要按着我的身子逼我点头，在你的心里，我和你的羁绊只能到这种程度了吗？

    砰砰——湖上炸开冰冷的烟花。

    苏寄欢慢慢松开她，自嘲地笑了，声音没有丝毫起伏：“好，我做你真正的老师，我让你搭这艘船，我会护着你。”

    祝星亦欣喜万分：“真的吗！真的吗苏老师？！真的吗！！苏老师谢谢你！”

    苏寄欢眼眶晶莹湿润，“我会做你的好老师，我会扶持你，我不会讨厌你，不会忘记你，不会不在乎你……”

    她忽然哽住了，她觉得她好像做错了什么，但似乎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。

    她背过身去，故作轻松笑道：“以后你就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学生了，我会跟我这边的人说一声，圈子内，我也会陆续告知他们。”

    苏寄欢抬手抹掉眼泪，她皱着鼻子闭上眼缓了很久，随后转身淡淡道：“不过，你跟我站一起，就代表你要和我一起对付晏瑾年，你当真愿意？”

    第45章 我们成师徒了

    一说对付晏瑾年，祝星亦自然高兴，忙说好呀好呀。

    苏寄欢看她哭了又笑，被气得头晕。

    刚刚还又哭又闹，现在没心没肺地笑着，这到底是要闹哪样？

    情绪这么收放自如吗？

    “你怎么这么高兴？你之前不是挺喜欢她的？”饶是头还有些懵，苏寄欢仍耐着性子问她，“为了她哭，为了她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都是以前了，以前是以前，现在是现在。”祝星亦小声嘟囔，“你怎么老是说这个，我自己都解释烦了，你还没有烦吗？”

    “那你现在喜欢谁？”知道祝星亦不喜欢晏瑾年，苏寄欢倒也轻松了些，哪怕只是口头上说不喜欢，她总安心不少。

    祝星亦正要答，苏寄欢冷呵呵说道：“她都能被你喜欢，我不能？”

    祝星亦缩了下脖子笑道：“苏老师，你的好胜心真的很强。”

    苏寄欢一时愣住了，“好……胜心？”

    “这个我懂，你俩是竞争对手嘛，凡事都要分个高下。”祝星亦还是很佩服这种竞争精神，“不过你放心，以后你会多一个队友呢。”

    苏寄欢觉得自己即便解释也很乏力，喊她上车。

    “以后不要做这种没尊严的事。”坐到车里，苏寄欢忍不住开始教训祝星亦，“你怎么能跟别人下跪呢？也太掉价了。”

    祝星亦马上反驳：“恩师也是可以跪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苏寄欢心烦意乱，不想多说，“封建余孽，别跟我搞这些。”

    “嗯，知道了。”祝星亦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太掉价了，她太着急了，也太害怕了，否则她不会做出这种举动。

    好在苏寄欢阻止了她。

    祝星亦偷偷看她，平静的侧颜像是极力压制着什么情绪。她没多问，绕着手指头闷声开口：“苏老师，你说要跟圈内人通知，是什么意思？”

    苏寄欢是要跟圈内人公开师徒关系吗？

    “就是字面意思。”苏寄欢安静开车，“让别人知道你是我的学生，以后你工作上会少点难处。如果你不想太隆重，我也不会让你太为难，我这边会跟他们私下说一声。”

    顾着祝星亦脸皮薄，可能不太习惯声势浩大的公开，苏寄欢已经想好了对策。

    “周末有个私宴，我带你过去。”苏寄欢说。

    祝星亦诧异道：“带我过去……是要……”

    “做学生的肯定是要认识一下老师的同事、好友，还有家人。”苏寄欢看了眼时间，零点四十，想到祝星亦口中的[晚上两点多还不睡］，忍不住说：“你回去就早点休息，不要熬太晚，今天的坏情绪快点忘掉。”

    “见你的同事、好友、家人？”祝星亦以为自己听错了，重复她的话，“你要带我见她们？我……我去见你的……”

    苏寄欢蹙眉，“是啊，别的不说，好友和家人，这个你是一定要见的，你是我第一个学生，也可能……”

    她顿了顿，轻松道：“也可能是我唯一的学生，肯定是要见一下她们，不过你别害怕，也就一起吃个饭。”

    私宴的事苏寄欢需要提前知会别人一声，还得嘱咐一下好友到时候不要多嘴，省得让祝星亦不自在。

    先前把祝星亦介绍给制作组的人，祝星亦就有一点点局促，苏寄欢能理解她。一个小艺人面见圈内大腕儿，地位差距在那里摆着，任谁也会不自在。

    苏寄欢自顾自说着：“我回去发你地址，宴会那天我来接你。我听说你要自己去试镜李秀恩的剧？嗯……要不我也邀请她过来吧，黎芷恩和她交好，而且黎导对你评价也很高，我……”

    苏寄欢说什么，祝星亦都听不进去了。

    刚确认师徒关系，苏寄欢就带她去见友人家人，可前世她和晏瑾年在一起那么久，晏瑾年都装和自己不太熟。

    晏瑾年不愿意好好引导她，不愿公开她，只单纯享受年轻的她。

    多少次祝星亦都会想起前世的自己，不曾被晏瑾年认可，不曾被尊重过，只扮演漂亮的玩具，还要对晏瑾年施舍的东西感恩戴德。

    那时候，祝星亦会觉得自己也就那点价值了，她这样的出身就应该低头，应该卑微地等上位者垂怜，还要被敷衍，被抛弃，患得患失，一文不值。

    可现在，苏寄欢把她当人看了。

    每一次面向大众，苏寄欢都会骄傲地介绍起她，哪怕她觉得自己其实真的只是一个小明星，苏寄欢都会夸她很棒。

    祝星亦会产生一种错觉。

    啊，我是这么棒的吗？闪闪发光的群星中，我也会被人看到，我也可以是值得欣赏的。

    可，明明，明明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好，明明自己对高位的苏寄欢没有那么多价值，她却愿意这样对自己。

    明明，明明自己就是个不值得的人，一个需要摆正自己位置的人，一个会被丢弃的玩偶，一只被嫌弃的烂狐狸。

    明明……

    “那个剧好像拍一两个月就结束了，正好也到了《寄明月》宣传期，我们到时候……”苏寄欢正说着，察觉到身边人不太对劲，“你……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祝星亦攥着手笑了，她笑得不太好看，忍着酸涩的眼泪开口，“苏老师，我经常说谢谢你，是因为我常常感叹，这样的我会遇见这样的你。我以前觉得我是不幸的，我是一个倒霉透顶的笨蛋，我必须闭着眼，哭着痛着在这条路上单打独斗。”

    “可遇到你之后，我发现原来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毫无意义的，原来我可以不那么悲观地面对一切，原来我重走的一生可以有人陪伴，我的世界可以不是阴雨连绵，可以每天都是晴天。”

    “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，我该怎么办呢？我到底该怎么办？我又蠢又笨，我解决不了那些事，我没有能力。可我怎么那么幸运，我，我有你，你在我身边。我怎么会，我怎么会遇见你，我好幸运。”祝星亦说着，忽然哽咽了。

    十字路口，红灯，90秒。

    苏寄欢看着红色的倒计时，静静听着。

    路口的车很少，好像全世界就剩她们两个。

    人和人的关系真是奇怪，苏寄欢没有想过，有一天她会和一个小她八岁的女孩在深夜进行这样深刻的聊天。

    这是深刻的聊天吗？苏寄欢觉得是的。

    她默默听着，毕竟现在她确实不敢看女孩的眼。她不知道会从女孩眼里看到什么，所以认真听着就对了。

    太过安静的车内，祝星亦只听得到自己的声音。

    她想，苏寄欢在听她讲话吗？嗯……应该在听。

    她笃定苏寄欢在听。

    苏寄欢总是这样，总会认真理解别人在想什么，尊重别人做什么。

    高情商的、包容的、情绪稳定的、近乎完美的人，肯定在听她讲话。

    所以有时候祝星亦很担心。

    苏寄欢总是在向下兼容她，被苏寄欢的目光看着，她很害怕自己会被苏寄欢看透。

    可是祝星亦又想被这样的目光看着。

    她渴望这种目光，她渴望苏寄欢的关注、在意。

    她又害怕，万一哪天她失去了该怎么办？

    那该怎么办呢？

    这世界上只有一个苏寄欢，却会存在千千万万个祝星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