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章

作品:《第四次满月

    杨笛衣皱眉,“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“我好像在十年前那一日,见过他.......”

    “啪——”

    杨笛衣一时失神,手中茶杯自桌边滑落,摔落地上。

    第39章

    杨笛衣连带着声音都有些颤抖,“您确定吗?”

    赵正己有些犹豫,“虽然隔得时间确实有些久,加之那时我也只是匆匆一面,只记得那人脖子旁有处胎记,我前几日有认真观察那位管家,他脖子也有,位置大小很熟悉。”

    那夜不只是杨笛衣和周悬的噩梦,对于当时刚刚在城中稳定下来的赵正己来说,亦是此后十年的心病。

    他初来京城时并无名气,也无财力,进不去大医馆,只能支个摊子,四处奔波。

    那时城中找他看病的人很少,他带着妻子儿女在茅草屋里吃了上顿没下顿。

    在他决定离开京城的前一日,杨赴找到了他,说是请他为家中孩子看病。

    他见杨赴穿着不凡,是起了私心的,想着说不定他会出手阔绰,看了这一单,他就能在城中多待几日。

    他还是不甘心就此离去。

    故而尽管他当时并不擅长小儿疾病,他还是去了。

    当时看的那个孩子,就是杨笛衣,只是普通的风寒罢了。

    杨赴待他以礼,付的银子也是正常价格,他说不出当时有没有失落,但也并未说什么。

    但有了银子,他也能多待一两天。

    变化就在这一两天,找他看病的人突然多了许多,甚至不乏达官贵人,也因此,他的名气渐渐传扬出去,家中的生活也好了不少。

    那之后他才知道杨赴乃是当朝尚书,也明白杨赴当日找他瞧病,不为省钱,是在帮他,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。

    他对杨赴一直心存感激,也记得杨笛衣身子虚弱,时而会送些便宜但实用的药材上门,杨赴只收过一次,后来总是让家中小厮还了回去。

    事变那夜,他本想去给杨赴家中送些新得的药材,不料一开大门,外面官兵疾行,满城火光。

    他虽然担心,但还是一路上躲着人群到了杨赴家附近,官兵围了他的宅子。

    他还有妻子儿女,他不敢再上前。

    犹豫过后,他护着此生跳的最猛烈一次的心脏,快速往家中赶。

    可能那晚他太过紧张,周围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汗毛直立,也因此,他注意到了一处昏暗的街角。

    那人是个头发污糟的流浪汉,他前些日子在杨赴家中见过,他身边还站着几个人。

    他只顿住片刻,那人就被黑暗中的人抹了脖子,倒地不起。

    他吓得连忙躲藏起来,片刻后,黑暗处走来一个人。

    赵正己叹气道:“当年我确实害怕,那人又半蒙着面,面容看不太清,但医者总是对人身上异常之处印象深刻。”

    满城的火光照亮黑暗中那人,他转过头吩咐旁人将尸体处理了,那一瞬间,赵正己看到了他衣领上,那处胎记。

    后来杨赴全家被就地正法,他知道后一直心中有愧,夜不能寐,总会时常想起杨赴,和那夜的蒙面人。

    杨笛衣听完他说的话,垂下眼眸并未言语,赵正己只当她想起那夜痛苦,不敢出声打扰。

    头顶明月高悬,不知道过去多久,杨笛衣苦涩的声音在风中响起,

    “多谢,赵大夫。”

    他本可以明哲保身,不用和她讲这些的。

    赵正己眼眶顿时发红,“是我对不起你们,杨姑娘。”

    过去十年,他以为杨赴满门遭灭,便将此事一直压在心底,每每想起,便觉心脏痛。

    苍天垂怜,杨笛衣居然还活着。

    永宁堂见到杨笛衣那一刻,他便认出了她就是那时看过的小姑娘,虽然和小时候长的不同,但医者看人从不只看外皮,她骨子里的气质未变。

    他很高兴,她能来寻他帮忙。

    杨笛衣眼神染上忧色,“只是,恐怕您不能继续在京城待下去了。”

    先是在永宁堂查小儿参,再加上他观察李明玕府中管家,很有可能会引起李明玕他们注意。

    李明玕能安稳如今,必有心计和手段,他身边的人更差不到哪儿去。

    “不瞒杨姑娘,我已经准备离开京城了。”

    他如今年纪大了,早已没有了年轻时想在京城扬名立万的一腔热血,只想带着亲人,做一个游历四方的普通大夫。

    杨笛衣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一些,她看着赵正己额间的白发,突然想起父亲。

    杨笛衣站起身,恭恭敬敬行了礼,赵正己连忙止住她,

    赵正己:“杨姑娘,不必如此。”

    杨笛衣:“晚辈该行此礼。”

    赵正己轻轻摇了摇头,“我今日上门,本来还想给你把脉,但如今看来,方大夫医术不在我之下,我也可以放心了。

    此后恐不会再见,祝杨姑娘余生身体康健,万事顺遂。”

    杨笛衣:“您也一样。”

    赵正己走后,杨笛衣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许久,头顶柿子树的残叶被风一吹,落在她肩头。

    方雪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,轻轻将叶子拿掉,“怎么不进去?”

    杨笛衣抬头看向他,眼中神色莫名。

    方雪明在她对面坐下来,看着她的神色多少猜到一些,“你父亲的事情,和李明玕有关?”

    杨笛衣:“或许。”

    有关是一定的,只看李明玕当年参与了多少,他应该不是主谋,他当年官职不高,只看他背后站的是谁。

    “你不用考虑我,”方雪明轻轻笑道,“这个父亲对我来说,可有可无。”

    “我没有考虑你,”杨笛衣直言道,“只是可能,我会利用你的身份。”

    赵正己既然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和她说了,那她必然要去见一见那位管家。

    更何况她查了这么多年,无权无势根本摸不到和当年之事有关的官员身上,李明玕是唯一的突破口。

    既然方雪明和李明玕有那层关系,不用白不用。

    方雪明似乎早已料到,波澜不惊道:“随你。”

    方雪明突然想起什么,“我们对外是夫妻关系,这个身份随你用,但是你我心知肚明,所谓成亲只是一场合作。”

    杨笛衣默然,那时方雪明在明疾堂的声音已经稳定下来,便准备将其买下来。

    可我朝有规定,外籍平民买入店面除了要出示财产状况,还需有亲眷担保。

    方雪明户籍在江南,独自一人上京,自然没有什么亲眷。

    那时偶有客人上门,不为看病求药,反而骚扰杨笛衣,叫明疾堂内众人烦不胜烦。

    两人一拍即合,决定成亲应付,一箭双雕。

    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提起此事。

    看她还有些迷茫,方雪明只好隐晦地提醒,“我觉得,你有必要告诉一下你那位......弟弟。”

    免得周悬总是用想杀了他的眼光瞧他,方雪明有自知之明,他可打不过周悬。

    杨笛衣更困惑,“为什么要告诉他?”

    方雪明:“.........”

    这该怎么说,说他看你的眼神和狗见了肉骨头一样,恨不得叼回窝里藏着,这不该他说的。

    方雪明:“算了。”

    当局者迷,这二位且有的悟呢。

    左右他还要继续查母亲之死,李明玕刀枪不入,那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,比如他这位父亲的后院。

    他和杨笛衣说明,介时,恐怕还需要杨笛衣帮忙。

    杨笛衣点点头,表示自己知道。

    但想来想去,今夜有了重大发现,还是要和周悬说一声。

    周悬收到杨笛衣送来的信时,正在书房抱着手臂,冷眼看那团黄色毛团上蹿下跳,恨不得把他书房掀了。

    馒头不知道怎么训的,先是把它训丢了,然后众人在府里上上下下的找,最终发现这小家伙在书房睡得安稳。

    忍无可忍,周悬决定用武力强行把它从书架上拽下来,刚伸出手,房门被敲响。

    馒头小心翼翼漏了个脑袋进来,一眼找到小柿子,趁它不注意,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反关上门。

    眼看周悬那张冰块脸就要说话,馒头抢先一步将手里的信举到他面前,

    “笛衣姐送来的信。”

    周悬刚要说的话便被堵了回去,一把接过信打开认真看起来。

    他们下午才见过,此时送信,必然有重大事情。

    果然,杨笛衣在信中拜托他查李明玕,只不过,是十年前的李明玕所交官员详细记录,以及他府中脖子有胎记的管家。

    周悬拇指和食指摩挲着纸角,唤一旁和猫咪玩得正开心的馒头。

    馒头:“怎么了,江上哥。”

    周悬把信递给他,馒头看过后神色端正起来,“我去跟江书华说一声。”

    “去吧。”

    馒头依依不舍看了眼小柿子,便出去寻江书华。

    周悬拿着那张纸站了许久,直到小柿子似乎察觉到什么,迈着小步子凑了过来,用脑袋蹭着周悬的脚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