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含雪 第103节

作品:《春含雪

    源头还是在言家自身,言阕认了,毕竟牵扯前朝谢后,乃是立国杀伐之矛盾。

    其实说白了也是造反。

    这对蒋嵘而言都是不可说的。

    他后来能理解言阕的摇摆矛盾,只是结果过于惨烈,甚至因这根源,他没法将徐君容放出——只这言阕承认的事,就足够陛下迁怒了。

    在当年,他们也还年轻,但那时是属于陛下跟废帝与谢后博弈天下权的时代。

    阴谋诡计,谁能说得清。

    也不过是胜者评说。

    蒋嵘一直没问她,就是不确定她知不知情,但不管是否知情。

    言家的案子都不能翻到明面上来。

    徐君容也能理解他的顾虑,以及言家的无奈与冤屈。

    甚至,她更想到:其实蒋嵘是不好牵扯其中的,毕竟那位小皇子若是陛下心中早已定下的太子,那他与当时还是病中的元后就是最大的嫌疑者。

    当时,天下人都认为太子之位当属蒋嵘,其势亦浩大。

    那他当时还赶来救言家。

    若被陛下发现,等于.....此地无银三百两。

    不,已经暴露了,起码现在陛下肯定认为蒋嵘于此有关,没准当年就勾结了言家祖父暗害那小皇子母子。

    徐君容实在没想到背后内情如斯。

    “所以,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案子,而是一场诛杀。”

    “那,动手的是陛下吗?”

    你看看她,她性子果然依旧纯烈,想也没想问他如此敏感之问题。

    蒋嵘无奈,但并未生气,反而说:“你不如你女儿隐晦周到,凡事体面,但你这样也很好,起码你并未太忌讳我。”

    徐君容一愣,后瘪嘴,这人可想的真多,这也能推理么?

    她也就是.....确实.

    ...本能就问了。

    脑子都没怎么过。

    可能直觉认为对方不会伤害自己。

    “我自然不如我女儿聪明伶俐,但她这般,也是很辛苦才磨砺出来的,我倒希望她不要如此。”

    “再切,我信阿阕看人的眼光。”

    蒋嵘:“.....那本王谢谢你们。”

    他语气深沉,眼底翻涌,没有咬牙切齿,只有一身雷霆手段无处使的闷闷无奈。

    徐君容不想跟他扯这个,毕竟刚刚才经过一场若有似无的暧昧,她还险些以为自己要自荐枕席了。

    现在看来......

    蒋嵘也回答她了。

    “不是陛下。”

    徐君容惊讶。

    蒋嵘:“非我为我的父皇脱罪,若是他派出的人,对方不需要在屠杀所有人的时候,欲留活口——你以为你能活到最后,是对方没留意到你?”

    徐君容皱眉:“......”

    她是真不擅此道,只觉得这些阴谋诡计弯弯绕绕的,太过繁琐,还在想背后之人.....

    蒋嵘见不得她为这些事头疼烦恼的烦闷样子,低声说:“你想想留你活口,来指证我。”

    “是否合理?”

    什么!

    徐君容一下子就想到了近期的遭遇。

    “祈王?”

    蒋晦冷笑:“他那时还没现在的能耐心思,至于是不是他的母妃跟其戚族——左右没有证据,谁也没法断定。”

    “我只能说,陛下他怀疑所有人,我,祈王,甚至别的皇子,都有可能。”

    他说到这,微微皱眉,隐隐回忆起当年自家还未成为天下皇族的大族场面。

    虽然彼此间各有间隙,但不至于如此。

    “其实他很小的时候,吃得非常胖,爬山都爬不上去,还是我背的,其他弟弟妹妹都笑他。”

    “说实话,重得很。”

    徐君容听他用木然的语气提起当年,不知为何,还是软和了神态。

    那把至尊之位,终究让人面目全非。

    那将来的至尊是谁呢?

    是眼前人吗?

    徐君容别开眼,叹口气,“陛下天威,你欲如何?”

    她问得更直接了。

    现在祈王出事,甚至要暗杀蒋晦,陛下都有意保下,是要清算宴王的时候吗?

    毕竟,宴王若下去了,祈王断臂,陛下麾下儿子有几个是能顶门梁的呢?

    等等!

    徐君容终于敏锐了一把,也察觉到蒋嵘在冷笑,他刚刚还提及“其他弟弟妹妹在嘲笑他。”

    “你的意思是!!”

    蒋嵘走开,帮她拿了披风。

    “白马寺,背后还有人。”

    “你的女儿跟我的儿子借刀杀人,对方何尝不是借我们铲除祈王。”

    “再让陛下杀我一党。”

    “陛下确定不止两个儿子,也并非没有其他得利的儿子——只是,以前看着都庸庸碌碌,如今看来,只是在装。”

    “我总归是还有一个弟弟是聪明狡猾欲做黄雀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猜到了,你女儿估计也猜到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她才愿意受我庇护。”

    “而且.....陛下如今也不会对我下手。”

    “不必担心。”

    蒋嵘没有越权帮她披上披风,只是递过去。

    徐君容看着他,“陛下,也猜到了?”

    蒋嵘:“按照传回的消息,你的女儿提及过禅房遇险那会,赵玉可能悄然离开过禅房,在外混入黑暗中暗射弩箭,再灯下黑一般混入搜查队伍,悄无声息让杀手消失。”

    “其实她很清楚做不到。”

    “因为她后来去过当时杀手射窗的位置,点了蜡烛对照,发现根本无法确定里面人的体态形容,哪怕男女之别,那他离开后,在去林子的期间,并不能确定里面站在不同位置的还是不是之前那个人,毕竟人是会换位置的,也会挡住尸体这些,会移动,又不是干等着不动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不管外面的人要射杀人还是让金磷虫破尸而出,一个人都做不到。”

    “可那人出手狠辣,很是精准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,是有人在禅房内,以身体肢体的动作剪影来指引外面的人如何定准射击。”

    “必然要两个人。”

    “一个是赵玉,还有一个.....也许还在白马寺中。”

    “而这人跟赵玉背后,一定有能从我与祈王这场争斗中获利的存在。”

    言似卿不明说,是因为没有证据,她说了没用,但凡有怀疑,她说不说,帝王都会查。

    过犹不及,否则多此一举。

    她只想要保住她的亲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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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第6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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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说起来, 宴王府正经的主人其实不多,也就王爷父子两人。

    一个鳏寡多年再未续娶,也未留女子在身边,对着演武场上的木桩人都比对女人温柔。

    一个脾气好时冷漠如死鱼, 脾气不好时, 刁狂至神憎鬼厌, 满嘴喷毒。

    但要说住宿者,那如一般占庄园府邸辽阔非常的权贵世家没什么区别。

    亲族戚员,总是有一些的,宴王父子不计较这些,但凡没什么大毛病的,给予庇护也无妨。

    若是有小毛病的......人心多如此,不伤及他们皮毛, 也不必管。

    主要是当年两人自诩没有软肋, 这些人再有心思,也连对他们破甲的能力都没有, 甚至他们也不敢。

    可, 是什么时候变的呢?

    要管偌大王府,府卫内眷仆役少说上千人, 但始终井井有条,未有差错, 直至女主人病故, 赵管家也未有懈怠,甚至没有如外人以为的蒋嵘会因此罢免她,另设管家。

    结果没有。

    不管如何,蒋嵘在对待已逝王妃的承诺上,确实做到了始终如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