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

作品:《农野悍夫郎[种田]

    俩人行至门口,一阵香气扑鼻,裴松顺着门扉往里瞧了瞧,三五成群的小姑娘穿得花花绿绿,正在案前说话,这个配你,那个好闻。

    他细瞧了瞧几人的衣着,精布印花襦裙,腰间还系绸带,一水的光鲜亮丽,他估摸该是哪家富户千金,不多敢往里迈步了,待见几人选好物件,谈论价钱时,裴松心口一惊,忙拉住秦既白的腕子撩出了门。

    一溜烟走出八丈远,到个没人的犄角旮旯里才停下脚步,秦既白有伤在身,走得不多快,他喘息问道:“怎不买了?”

    裴松睁圆了眼睛,凑过来同他小声言语:“方才你没听见?那小一个瓷罐子就要五十二文,五十二文啊!”

    五十二文够他买袋子精米或白面了,抹到脸上又不当饭吃,他舍不得。

    可一想起裴椿那认真的模样,裴松又犯起难,裴家虽然大小事都是他一手抓,两个小的又听话,可裴椿仔细交代过的,他不想惹小妹生气。

    裴松抿了抿唇:“那东西怪贵的,不值当。”

    秦既白也不多了解这些个物件,继母卫氏的屋头他从未进去过,也知晓裴松不喜好脂粉,攒银子下聘时从没往这处盘算,他看向他:“该不会都这般贵,咱用得不多,要么去问问能不能少买些。”

    裴松摇头,那地界富丽堂皇,比村里小庙修葺得还精巧,他可不敢往里进。

    先不说买或不买,就这身打满补丁的衣裳都够他露怯:“不涂了成不?哥真不好这些。”

    “是不稀罕还是嫌贵?”

    裴松笑得抠搜:“不稀罕也嫌贵。”

    秦既白看了他良久,裴松一双眼睛平湖似的,一眼就能望到底,他是真不喜欢这些,有这闲钱他不如买二两猪五花回家炒一炒,或是炖上半只鸡,有滋有味的多舒坦。

    裴松见他不答话,伸手挠了挠脸:“不涂不好看是啊……”

    他年纪大、长得粗便罢了,可秦既白却俊,俩人站一块儿和白豆腐配臭豆腐似的,虽然臭豆腐也好吃,可却不好闻。

    他正纠结,就见秦既白伸出手,将他的手握紧了:“走吧,买丝线。”

    被汉子牵着手往前头走,裴松仍心虚:“要么我去问问能不能便宜些?”

    “你好看。”秦既白头都没回,他鲜少将心底话往外说,觉得难为情,可若不说裴松偏就稀里糊涂的混过去了,“你总说自己不像个哥儿,这不好那不好,谁规定了哥儿该是啥模样?”

    他停下步子,望着前方,长风穿过熙攘的街道,轻拂过脸颊,他缓声开口:“我们山里打兔子,每只兔子毛色都不一样,黑白灰或杂色的,连兔子都各不相同,又作何要求哥儿皆是一样?”

    没等裴松开口,他又道:“你或许想说,那毛色不同卖的价钱总有贵贱吧?”

    秦既白转过身,却没松手,他一错也不错地看向裴松:“是有不同,镇子上的夫人们多喜雪色的,觉得干净素雅、衬脸色,可跑山的猎户们却中意灰黑的,说是瞧不出脏。”

    “各人眼光不同,喜恶也不相同,若全叫山里跑白兔,哥儿皆爱脂粉,那日子才无趣。”

    “松哥,我觉得你好看,是真心实意、打心底里觉得好看,不管你擦不擦脂粉都好看,是你就好看。”

    裴松听得愣神,眼前这汉子目光灼热,盯得他脸红,他慌忙别开头:“平时不见你吱声,没、没想到你这般能说。”

    “我说的都是实话。”秦既白将手攥得更紧了些,“松哥,我以后定努力赚银子,叫你想买啥就买啥。”

    裴松“哈哈”笑了起来,他还作孩童时常听阿娘说,男人对你好不好,说些虚头巴脑的全都没用,银子往你身上使才是真的。

    他听进耳朵也记进心里,可这么些年从没遇上个要往他身上使银子的男人。

    眼下秦既白这样说,倒让他有些感慨。

    裴松知道自己心思粗、没手段,学不会后宅女子、哥儿留爷们儿的法子,保不齐真心瞬息万变,昔年良景皆作面目可憎起来。

    可不论这汉子往后如何,至少这一刻他是真心的。

    与其念想一多叫人提心吊胆,倒不如啥也不想过好当下。

    裴松笑得开怀,抬手晃了晃被秦既白握紧的手:“走了,还好些东西要买呢。”

    他像个太阳,秦既白失神地点了点头,随着裴松一道往前走。

    一直到日落西山,两人才慢慢悠悠往回返,筐子里塞得满满的,实在装不下了,用麻绳子捆扎实了两坛子黄酒,提在了手上。

    裴松本不想让秦既白拎东西,他那后背结了痂,他怕不小心裂开要流血,再说自己浑身是劲儿拎这点东西还不是轻轻松松。

    可这汉子磨破了嘴皮子和他要,他这才将一坛子酒递了过去,再多的便不肯给了。

    裴家院子。

    裴椿正在晾晒萝卜条,昨儿个地里才除过草,她怕活干得匆忙没除干净,又怕经过了一夜连着根的杂草死灰复燃,便待裴榕出门上工后,拎着锄头又去了一趟。

    前几日雨水丰沛,田垄里的萝卜正水灵。

    裴椿想着晌午没啥事儿可做,正赶着日头好,将萝卜切成条晒一晒,也好腌缸子咸菜。

    她用小筐背了几颗个头大、水分足的回来,在灶房里用清水将萝卜洗干净,也不用削皮,切成粗细匀称的萝卜条,放到竹篾盘上,拿到院子里晾晒。

    日头好的话,三两日就差不离,若是喜欢吃干巴些的,便再多晒几日,洗净后用料酒、盐巴、陈醋腌上小半月,待到萝卜条上色,就能开封吃了,拌上些小米辣、蒜泥或炒进菜里,都爽口下饭。

    萝卜条在篾盘上铺得满满当当,裴椿正忙活就听见篱笆墙“嘎吱”一声响,她抬起头,瞧见裴松在大门口笑着瞧她:“日头这么晒,咋不上屋里歇着?”

    “回来啦?”裴椿忙放下竹篾,上前去接筐子,被裴松躲开了,许是怕筐子累着她手,只将手中黄酒坛子递了过去。

    裴椿看见秦既白,忙不迭给了他一个白眼。

    “不是不叫他拎,他背上伤没好利索。”裴松笑着解释,又拉着裴椿往灶房里走,“哥这回可买了好些物件,丝线、红纸……啊对了,还买了两根棒骨,一两小排,今儿个炖汤喝。”

    荤食价贵,裴家难得吃顿好的,买了骨头也不舍得煎炸,拢共没几块肉,炖汤才实惠,就算吃不上几块肉碎,喝喝汤也解馋。

    临出锅前将骨汤留出半碗备下,明儿个一早兑些水,还能下碗面条。

    裴松见小姑娘还是不多欢喜,又献宝似的往外掏东西:“瞧瞧好看不?”

    他手里是一对儿发绳,湖水蓝的绦带上挂着晶莹剔透的彩石,他往裴椿发间比了比:“好看得紧。”

    作者有话说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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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22章 揪萝卜去

    裴椿伸手接过来,面上皱皱巴巴,心里却高兴,她又恨恨瞪秦既白一眼,帮着裴松收拾筐子。

    这是咋了嘛,裴松知晓小妹与秦既白不对付,可多也是不痛不痒地挤兑两句,这几日本缓和着,也有些笑脸,谁料又闹上气。

    裴松最是看不得她不高兴,忙寻了个由头将秦既白支出去,肩膀碰一碰:“同哥说说,这是咋了?小脸儿蔫黄瓜似的。”

    裴椿翻弄手上的东西,垂着头不说话。

    裴松回过身,同她面对面站着:“好椿儿,同哥说说。”

    小姑娘吊眼轻瞧他,气鼓鼓的脸,还没开口眼泪先掉了下来。

    裴松心口抽紧,脑门儿青筋一下一下地跳:“有人欺负你了?”

    裴椿伸手抹了把眼,摇头:“有阿哥在,没人敢欺负我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咋的了?”

    裴椿吸了吸鼻子,厉声啐道:“那些个婆子胡乱说嘴,恨死了!”

    今早她下田干活儿,因着家里只她一人,便没急着回。

    平山村地势高,冬季干冷少雨,故而麦子春时播种,夏秋丰收,近些天雨水充足,田里麦子长势喜人,麦穗饱满的随风一晃又一晃,瞧着都高兴。

    一直到未时,裴椿除过草,背着满筐萝卜慢悠悠往回返。

    才从田埂下来,远远瞧见几个婆子坐在老树下唠闲嗑,皆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车轱辘话,裴椿无意听,可那话还是灌进了耳朵。

    她气得跳脚,同裴松道:“说咱家逼人成亲也便罢了,竟还说秦既白本不愿意,是被阿哥打怕的!”

    “天地良心,他来前就伤了,还是咱家背去医的病,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胡说八道!”

    裴松许久都没有言语,平山村芝麻点儿大,农家人没啥乐子耍,颇爱逞口舌之快。

    这些话上回林杏听去也气得不行,他巧碰见,上前对骂,快要操棍打起来,解释无用,那群婆子重聚头还是这般编排。

    方才他同秦既白回来,虽没人敢当面谤议,可也少不了闲言碎语。

    还有婶子问他啥时候成亲,成亲了要不要请公婆,不请可是不讲礼数,亏不得旁的戳你脊梁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