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7章

作品:《农野悍夫郎[种田]

    今年棉花产量足, 价钱便宜,可饶是如此, 一件袄子少说三百文。

    裴椿是小闺女?,尺寸小些能少花销, 可三个人, 也得一两。

    手中银子拢共七两半,兔皮、狐皮和花椒子全卖去,能有?个二两半三两, 加起来便是十两, 是家中的底钱。

    可盖房二十八两, 这还没算加固地基和打井, 若是猞猁皮子有?着落……

    裴松叹口气,转而又笑起来:“去年袄子够穿,再说干力气活儿?要啥好衣裳, 弄脏了多心疼,等盖好房吧,盖好了哥说啥缝一件。”

    秦既白没吭声?,只伸手将人握紧实了,袄子定是得做的,猞猁皮子若没那般快卖出去,他便再进山打猎, 倘若运气不?好什么也没猎到,他就将自己这件袄子改小了给裴松穿,总之?不?能委屈了夫郎。

    见汉子没言语,裴松当是哄好了,继续方才的话儿?。

    现下已是十月末,还有?两个月就到年根,正值天寒地冻。

    农家人讲究春动?土、秋竣工,一来寒冬里手脚冰凉干不?动?活儿?,二来黄泥黏土过水成冰,不?好翻拌。

    裴松也想?到这茬,只家中这回盖房子是大活计,不?似那黄泥土坯,盖个一月就能完工,他问过泥瓦师傅,这一趟干下来,少得三五个月。

    既然要动?工破土,那便一回干好,往后几十年都舒坦,他抿了抿唇:“我?琢磨着在后院打口水井,咱这地界在山脚下,少说也得挖三五丈深,单是这事?就得耗上一两月。”

    “眼瞅着快到年节,不?如先?在老屋里把年过完,这两月打井、定砖瓦、找师傅一块儿?使?劲,来年开春天暖时正好动?工。”

    冬里打井,看似逆着时节,实则藏着不?少门道。

    冬时水位低,却能清楚摸清地下稳当的水脉,不?像开春雨水多了,地表水渗得杂乱,反倒难辨真假水源,万一错了水层,往后井里水时有?时无,才是真的麻烦。

    况且冻土结实,挖井时井壁不?易坍塌,省去了衬壁的功夫,虽要受些严寒,却能赶在年前把井打好。

    等开春盖房子时,匠人用水、家里日常起居,都不?用再往村头奔波,倒比拖到暖季更?省心。

    “要……打水井吗?”裴椿睁圆眼,两颊飘起绯色。

    平山村地方小,村头到村尾不?过百来户,只一口老井,家家户户都得扛起木桶去汲水,院中有?私井的屈指可数,得是很?富裕的人家。

    裴椿是闺女?,不?像汉子似的夏里能去河边洗澡,家中炊饭又多是她来操持,陶缸里的二斤水当真是节省用,而今听说家中要打井,心里又惊又喜。

    秦既白剥了颗栗子喂进裴松嘴里,男人看也没看张口吃下,笑着道:“打,说啥也得先?将这口井打了,往后咱家吃水再不?用往村头跑,想?泡脚洗澡挑一桶就成,舒舒服服地过日子。”

    得了准话儿?,小姑娘欢欣得直蹦高,她自椅子上站起来,见追风吃好饭正趴在角落里打盹,跑过去将狗子抱进怀里:“追风你听见没?咱家要打井盖房了!到时候阿姐给你也盖个小窝,就在咱家大门口,挡风挡雨暖乎乎的!”

    也不?晓得追风是听懂还是没听懂,反正挺欢腾,甩着尾巴舔裴椿的下巴:“呜汪!”

    夜色深浓,远天层云散尽,星子寥落。

    裴松披着衣裳哆哆嗦嗦推门进屋,他躬身搓了把手,呼出团团白气。

    秦既白正在收拾筐子,今儿?个装小鹿的编筐原是放农具的,再是清理过也还是尘土飞扬,明儿?个带的东西轻,便换了只稍小的筐子。

    见裴松进屋,他赶忙起身过去,将门关严实,又搂人进怀里紧着搓他的胳膊:“叫你穿好了再出门,你偏不?听。”

    “就两步路,穿了还得脱,麻烦的。”

    秦既白叹了口气,他就这脾气,说多了又嫌烦,将人塞进被?里去,裴松本以为得冷得冻人,谁想?个暖乎物件儿?抵在了脚心,他虾米似的伸长手臂捞出来,就见是个汤婆子:“啥时候灌的?”

    秦既白坐在床边,温声?说:“椿儿?拿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哎不?要不?要,这才几月天,到冬里日子不?过了。”裴松烦了一晚上,他随性惯了,现下一家人当祖宗似地将他供起来,他累得慌,将汤婆子塞回汉子怀中,他埋进被?里,晒过日头的棉花被?一股暖香,很?是舒坦。

    秦既白绷着脸,唇线拉得平直,掀开被?角将那滚圆物件儿?又放回了裴松的脚底。

    裴松恼起来,扭头瞪他,将汤婆子踢出去:“一个月都没到,你们就给我?看得严严实实,这不?让干那不?让干不?说,汤婆子还非得使?啊?”

    他脾气急,火起来嘴里蹦豆子似的。

    秦既白将汤婆子放到一边,却伸手进被?去摸他的脚。

    裴松一怔:“你做啥?”

    “不做啥。”怕他冷着,被?子没掀,便得趴俯下身去,秦既白将他的脚握进手心,许是风吹着了,冰冰凉凉,大手用劲儿?搓了搓,相贴的皮肤立时暖和起来。

    裴松咽了口唾沫,想?说脚底板多脏啊,走这远的路都汗着了,方才虽洗过,可家里用水、用柴都紧,他也只是就着温水涮了涮。

    秦既白抿了抿唇:“你不?想?使?汤婆子咱就不?使?,往后我?日日给你搓热乎,夜里也夹着你脚睡,这成不??”

    裴松不?吭声?。

    汉子瞧着他笑:“方才不?是喝了汤药?也晓得自己底子亏空,可偏要逞能。”

    “我?晓得你心思,平日里都是你照顾弟妹,而今被?这样小心着,心里别扭。”

    “可有?孩子总不?能还随着性子来,待生了,你想?上天我?都陪你。”

    裴松瞪他一眼,却听窸窸窣窣声?响,他伸手将那汤婆子捞回了被?里。

    秦既白有?些想?笑,却忍下了,他缓声?说:“那我?要说明儿?个就我?自己去,你是不?是又得生气?”

    “哎你小子……”

    “天冷了,在家歇嘛。”秦既白抽回手,起身伏在裴松身上,大手撑在两侧,小心没压到人,“松哥,成吗?”

    说话儿?软声?软语的,听着像是商量着来,可他若是不?应他非得没完没了的墨迹,比村头婆子还絮叨。

    裴松气得仰头咬他微鼓的喉结:“得寸进尺是吧?”

    秦既白吃痛“嘶”了一声?:“我?哪儿?敢?你骑我?头上我?都乐呵的。”

    裴松想?到什么,脸色“唰”得涨了满红,他翻身背对着人,闷声?道:“晓得了,快去干活儿?吧,话好多!”

    汉子笑着亲了亲他的颈子,见人耳尖也红着,指头搓了把骨节忍下了,起身继续收拾筐子。

    兽骨压在最底,上面是脏器,秦既白拾掇得干净,又用干草包裹紧实。

    猞猁皮还没来得及硝制,昨儿?个还一股子腥气,风吹过个把时辰,倒散去大半。

    这物件儿?金贵,他用布包好,方大夫的披风怕染上味儿?,单收了起来。

    待这些都做好,他扭身同人知会?过,到灶房洗漱。

    裴松窝在床里还臊着,伸手搓了把脸闷声?道:“水在灶上温着了,快些洗别冻着。”

    秦既白笑着应下:“松哥对我?真好。”

    裴松扭头看去,咯吱声?响,老旧木门打开又合上,汉子已经出门去。

    他窝回被?里,唇边扯出个笑来,忙又揉了把脸:“臭小子!”

    被?子厚实,脚底也暖和,油灯光轻轻摇晃,他昏昏沉沉便睡着了。

    再醒过来时,已是天光明朗,枕边却空落落,伸手一摸冰凉。

    外?面又起叩门响,裴椿的声?音传来:“阿哥你醒没?我?进来了?”

    裴松忙坐起身,随便披了件衣裳:“啊进。”

    门轻轻打开,小姑娘端着药碗进屋。

    风声?呼啸,她紧着用肩膀顶上门。

    “啥时辰了?白小子也没叫我?。”

    “巳时二刻了,没旁的事?就睡呗。”裴椿坐在床边,用勺子搅了把汤,又从怀里掏出俩甜枣,“快趁热了喝,凉了该苦了。”

    一想?到这汤药是做啥的,裴松耳尖发红,仰头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苦涩从舌根一路蔓延进肚腹,他眉心抽紧,忙将枣子塞进嘴里。

    正臊得慌,却见裴椿俯过身,轻趴在了他腿上,一如小时候那般亲昵,小姑娘笑着道:“阿哥,你过得好,我?和二哥才安心。”

    她伸手环住他腰,轻蹭了蹭:“我?觉得这日子真好。”

    第75章 破土打井

    一场雪后, 山间冬至。

    茅舍烟斜,风卷残雪,虽是寥落寒景, 却也农闲时节。

    耕田覆着厚雪, 棉被一般压着黄土地, 待到?来年开?春燕归时, 又是一年农耕日。

    院子的枣树打下通红的果子,晾成甜丝的干枣, 秋收扛回的玉米也已晒透,和干辣椒一并串挂在墙头?, 黄红交错间很是喜庆。